何蓓蓓：过日脚做日子

  上海有个词叫“过日脚”，便是过日子。你看咱们的成语，时光荏苒，白驹过隙，岁月如梭，日子历来都不是一个静态词汇。日子如同是长了脚相同，自己滴溜溜地往前跑，过日子，就如同是出门遛狗，同步的时分不太多，大部分的时分不是你在遛它，便是它在遛你。回头去看看，曩昔的那些日子，深深浅浅里都是每一天遛和被遛留下的注脚。

  挖土机轰隆隆在街上压过，密密匝匝的电线上那个闪着红灯的“浴”字招牌哑了，一只黑色的野猫在旧屋的窗台上晒太阳，空荡荡的窗框是它的画框。烧饭阿姨罩着粉红碎花的围兜兜，戴着不知淘宝哪家出品的高高厨师帽，扯着喉咙，嚯嚯嚯翻着锅子，时尚的男男女女刷着手机，冷风里哆哆嗦嗦排上一个小时，隔壁家的爷叔“啧啧啧，结棍，网红了咯”。左面是咖啡面包，性冷淡白墙和文青向日葵，右边是锅碗瓢盆洗衣粉，走在中心的阿姨，“哟，拿铁奶黄包吃吃蛮好额。”楼下的老爷叔，天天穿得山青水绿，一顶帽子一副荧光黄色板材眼镜，打着自创的八段锦。有太阳的时分，一人搬一把凳子，大门口坐一排，听听老爷叔给你们上上课。上到天文地理国际金融，下到拆迁方针超市打折，爷叔信手拈来头头是道。马路对面，是一片拆迁后正在建造的工地，外面围墙上竖着巨大的广告牌。我佯装等车，看着路人。电瓶车十有八九是各个途径的快递外卖小哥送水小工。姑娘小伙用力踩着各色同享自行车，偶然也有踩着装着儿童座椅“老坦克”的婆婆爷爷。

  不管日子的外面竖着什么样的广告牌，不管在不知道的什么角落里有手在指指点点，日子就像流水不急不慢地淌过，而你就这么一向往前走着。

  日子要过，日子要做。上海人说去上班了，去干活了，去干事了，叫“做日子”，挺有意味的组合。日子是要做的，停手就停口；日子是要做的，任何一个人都要面临，你和日子的联系，取决于你怎么做。

  家里领导说起步上班那会儿，最欢欣吃的便是天钥桥路上的“意大利馅饼”，五毛仍是一块的，吃饱了最舒坦，两个男同事一个菜三盒饭，菜汤拌饭嘴上抹油。店里有个小男孩，初来的时分虚报了年纪，实际上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。没上过几天学，赤手空拳来，手指头掰掰，已曩昔了将近20年。当年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孩子的爸爸，文化水平没什么前进，教育起孩子仍然是直来直去的粗鲁，但毕竟在这里安营扎寨了。你要阐明，上到买房卖房轿车上牌，下到小区泊车整个优惠券，他总能借题发挥地给你找到个途径。看着和他相同虎头虎脑的儿子，当年从家园带他出来的师傅早就不知了去向。

  花店老板娘说，我本来也是公司里上班的，花艺是辞去职务之后才学的。市中心沿街面的店肆，三个人一起走动得错着身体。每当送花的节日，总听她说又是一晚两晚的通宵，包花包到麻痹。十分困难按时出货了，又会碰上送错货的快递小哥，碰上求偶被拒鲜花无人接纳的为难，碰上说先挂上账回头再也不见踪影的小姐姐，碰上审美巨丑又百般挑剔价格的小哥哥。每回都说太累了，就想回家躺着，但总又会被夜里一个忽然到来的订单叫起，大清早的备货制造送货。“我家老公说，你就不能固执一下吗？我也挺想固执的，但又怕丢了客户。马路对面那个面店，生意多少好的，正午去吃个饭插脚的当地都没有。但是呢，说关就关掉了。”

  暮色里，校园门口的简易房，保安叔叔的影子被放得很大，拿着电话大概是在和家里人视频。朦胧的路灯下，清洁工阿姨慢吞吞地在扫街，装满了一袋一袋。夜里跑步总在八九点钟光景，要通过两个修建施工工地，经常碰到工人们下班，穿戴工装戴着安全帽，肩上挂着大水壶。夜色里总有那么几个女工，迎面擦肩而过，互相身上都有一团热气。

  “做”“日子”，便是你和你的影子，萧规曹随。你想脱节它，除非你身在永夜。都说“你看世人快快当当，不过图碎银几两”，如同日子的底色那么凄凉，但你可知道歌词的最终写的是：英勇披荆斩棘/才有诗和远方/从容不迫/魑魅魍魉抵御/向阳自在开放/不徘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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